亲爱的妈妈:
今天是2020年2月2日。
朋友圈被20200202这组数字刷屏,据说这是千年一遇的对称日,大家都在晒祝福,我最大的祝福,是武汉平安,因为这样,你也会平安。
1月17日你写下了请愿书,那时县里召集志愿者的文件明明还没下来。你那天跑过来和我商量,但是我们心里都清楚,这个决定没有商量的余地。
说句实话,我的心情很复杂。
从小我习惯了你突然的加班,有时候是饭桌上的一个电话,有时是你的电话打回家,不能遵守约定陪我去哪里哪里玩了,或者是不能回家吃饭了。你经常上夜班,爸爸也是,于是身为独生子女的我,无师自通学会自己跟自己道晚安,小心翼翼关上所有的灯,然后缩着身子赶快钻进被窝里,自己哄自己入睡。
小时候对护士这个职业是没有太多概念的。只是在别人问到的时候,回答妈妈在医院上班,穿白色的工作服。而且当医护人员的女儿有一个好处,每次生病打吊瓶,都是你亲自操针,让扎针这件事没给我留下太多魂飞魄散的阴影。我只知道妈妈很忙,妈妈的工作没有固定的节假日,妈妈每次回家身上会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武汉的疫情爆发了,我看见报道里穿戴白色防护服和口罩的身影,总会有一种错觉:护目镜后的那双眼睛是你。
我以为自己早已能够习惯这些,所以在面对这个决定时,也能平淡得,就像知道你只是去武汉旅一趟游一样,甚至觉得理所当然。我有时候会想,要是电视里一闪而过的人真的是你呢?我一定要拍照,悄悄保存在手机里,不轻易给人展示我的骄傲。如果你真的要去武汉,我想自己会大方地挥挥手,说一句“加油!”,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好像自己也是一个英雄。这样想来,自己冥冥之中其实在为着这样的时刻做准备,可所有的准备都是想象中的,就像心里隐隐有个声音告诉我,这样的时刻也是想象的一样。
大年三十你在县医院,没有回家吃一口年夜饭。湘西那时出现了三例疑似病例,小小县城里的人们好像觉得这场灾难被层层的山阻隔着,离自己很遥远。尽管也有宣传,大街上却没有几个人戴口罩,晚上依旧是热闹的烟花,飞溅的鞭炮。在这样的氛围下,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自告奋勇加班,戴两层口罩不闷吗?消毒水不伤手吗?棉衣外套防护服不笨重吗?你明明很爱美啊,而且最喜欢与我走在街上被人说像姐妹。我其实一直不愿意承认,自己那时开始没有道理地埋怨你,尤其当电视放着春晚,你戴口罩,闷闷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我现在依旧有些埋怨你,埋怨你给我的假期,额外增加了提心吊胆。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查找疫情的相关消息,我认真看每一张有医护人员的照片,然后给你编辑信息,又不敢随便发出去,时刻等待你什么时候会打回来的电话,这样的机会很少,所以每一次都是莫大的惊喜。我想我高中应该学理,然后考个医学院,说不定我跟着志愿队,能在武汉清一色防护服的后背,不小心瞥见你用黑笔写上的名字。
我知道你在做一件对你来说是必须的事,虽然偶尔会在心里埋怨你,如果你没有去,心里的失望会比埋怨厉害得多。我感到高兴,你是一名医护人员,你有穿上防护服的资格,防护服是你的盔甲,在手套下反复摩擦的双手是最有力的武器。战斗在一线的你是最强大的存在,病毒毁坏细胞,你救护的不仅是病人的身体,还有心灵。
我在网上看到这样一个小视频,床上的病人情绪激动,声音颤抖地问“我是不是快不行了?”,一旁的男医生紧紧抓住病人的手说:“不会的,我们会尽全力帮你,你也要坚强。”看到这儿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脑海里久久停顿你跟我说过的一句话:“人啊,这辈子总要做点什么。”你说,我还埋怨什么呢。
我从来没说过想你,也没说过爱你,我只能选择等你。
庆幸啊,不仅仅是你,不仅仅是武汉,世上总会有天使一样的人,做风雨中最美的逆行者,到需要他们的地方去。
等你的女儿
2020年2月2日
(作者系文学院2019级学生)
编辑:胡丽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