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希望，希望在无产者身上

你有没有想象过，生活在一个无时无刻受到监视的世界里会是什么样的感受？不能写日记，无论是什么内容，连买一个本子都会引起思想警察的怀疑；房间里巨大的电幕后随时都有可能有一双眼睛紧盯着你的一举一动；必须时刻保持着一副祥和愉快的表情，带着对党的热爱与忠诚参与一切集体生活，就连最细微的表情变化都很可能会让你的同事悄悄参你一本；就连夜半的梦话都有可能要了你的命：你的孩子会躲在门外，拿着新制造出来的门孔窃听器，带着变态的激动心情，期待着听到自己的父母在说反党的悄悄话，第二天就向上级部门举报你们。

这就是乔治奥维尔在《一九八四》中描绘的大洋国的景象。一个半神的领袖“老大哥”，一场永远不会停止的战争，一次又一次生活必需品的供应减少，一天又一天不知疲倦地对党给人民带来的幸福生活唱着赞歌，痛骂着只是说了实话的人——这是政治构想中乌托邦的模样，是主张着“战争即和平，自由即奴役，无知即力量”的超级大国。奥威尔用极尽讽刺和荒诞的语言，慷慨激昂地控诉着、隐喻着，也让这本书成为了世界反乌托邦三部曲中最著名的一本。

大洋国有四个政治部门：和平部负责战争，真理部负责造谣，友爱部负责拷打，富裕部负责挨饿。听起来多么荒谬，然而这就是现实，党给它们起了好听的名字，粉饰太平，欺骗民众。

主人公温斯顿史密斯是真理部的一名员工。概括地说，他每天的工作就是负责篡改历史：把一年前老大哥预测的高额产量改成略低于实际产量的数字，好歌颂党又超额完成任务；曾经报道的三位模范被认为背叛了党，那么老大哥赞扬他们的文章就需要从头改到尾，将它变成另外一件完全不相干的事情；最麻烦的是，常年打仗的大洋国一旦变更了战争对象，从和欧亚国打仗变为和东亚国打仗，那么过去这么多年一切关于战争的报道，都要改得干干净净，并且所有人都不会记得大洋国曾经和欧亚国打过仗——它一直以来都是盟友。

只有无产者们不用受到这种无时限的监视和思想控制，然而他们的生活是极其穷困潦倒的，连温饱都无法保证，跟别提思想上的进步了。温斯顿认为，如果有人能推翻这种统治，那么只可能是无产者，但这条路必定是及其漫长和艰难的。

这样压抑又无趣的重复生活一直到一个叫裘莉娅的漂亮女孩给温斯顿递来一张写着“我爱你”的小纸条。温斯顿既兴奋又无措，两人很快找机会见了面，并持续着这种关系。他们都不想重复这种无意义的生活，不想被党牢牢控制于股掌之中，但两人的想法又不相同：温斯顿希望能推翻党的统治，建立更好的国家；裘莉娅则只是叛逆，并不屑于听温斯顿的长篇大论。

他们决定用亲密关系和性来反叛党的绝对控制。他们租了一个无产者老人的阁楼，经常在这里私会；还认识了奥勃良，一个看起来睿智温和的核心党员，加入了著名反党组织“兄弟会”。温斯顿看了兄弟会推崇的著作，欣喜于它透彻点出了他内心一直萦绕着的想法。它揭露了为什么三个超级大国永远在打仗：一旦生产力提高，物质产品充足富余，人们在物质上满足后就开始追求思想上的解放。这对于统治是不利的。限制生产是不实际的；物品必须生产，但不一定要分配出去。在实践中，能做到这一点的唯一办法是不断打仗。因此这仗多少年来无休止地打下去，不为了分出胜负（三个大国实力相差不大，一个吞并另一个并不现实），只为了用这种消耗巨大的愚蠢方式让统治阶级得以安枕，他们的统治一代又一代地延续下去。

温斯顿激动于生活好像在渐渐好起来，他认为他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伙伴。也许在自己这一代并没有办法撼动党的地位，但只要有人在反抗，那自由的一天总会到来。可突如其来的变故使他和裘莉娅都被抓起来，而老人竟然是伪装过后的思想警察，奥勃良也并不是什么兄弟会的成员——一切都是假的，党的统治是天罗地网的，根本没有这种反党组织。

温斯顿在友爱部受尽了酷刑，这些酷刑重塑着他，让他似乎变成了完全的另外一个人。在入狱以前，两人也曾经谈论过如果被抓到的后果。他们坚信：即使他们因酷刑而供出了对方，那也只是招供，不是出卖——“如果他们能使我不再爱你，那才是真正的出卖”。他们认为，“这是他们唯一做不到的事。不论他们可以使你说些什么话，但是他们不能使你相信这些话。”

但他们错了。友爱部先彻底把你的身体打垮，再来日日逼问，重塑你的思想。到最后处决时，被处决的人都是真心认为自己犯了大错。这是他们运用双重思想的结果。双重思想这一概念，几乎是小说的核心概念，大洋国的许多统治手段都靠它实现。举个例子：大洋国只有温斯顿和奥勃良看见过一张能够证明党罪行的报纸，但这张报纸现在被奥勃良烧成了灰烬。能证明这张报纸真实存在过的人就只有他们两人，但假使奥勃良一口咬定自己没看过这张报纸，那么温斯顿作为“一人少数派”，他说的证词就不可信。你怎么能确定这不是你大脑中一个疯狂的想法呢？他们先使你陷入被孤立的境地，再日日夜夜重复他们的思想，直到你真正相信它为止。

小说的最后，面对对老鼠的恐惧，温斯顿最终出卖了裘莉娅。确实是出卖，因为他在非人的折磨下已经忘记了一切他“不该有”的情感和思想，相信了奥勃良说的一切。他只记得对他，也是对所有党员而言最重要也唯一重要的信条：我爱老大哥。

这是一粒沙砾的陨落。无数粒沙砾组成了坚不可摧的金字塔，统治者定期清理那些异端，哪怕只有一点点倾向，就像拂去一粒沙那么容易。“有些鸟注定是不会被关在笼子里的，因为它们的每一片羽毛都闪耀着自由的光辉。”虽然小说的结尾可以称得上悲伤，又有一个渴望自由的鸟儿被强行掐断了脖子，但我相信，希望永远存在，总有一天鸟儿能挣脱遮天盖地的樊笼——如果有希望，希望在无产者身上！我们期待着觉醒，期待着他们站起来，争取一个新天地。

这本现实主义的科幻小说由乔治·奥威尔写于1948年，彼时二战刚刚结束，许多国家都遭受战争重创，百废待兴。而二战的罪魁祸首——法西斯集团，无疑对标了书中的超级领袖“老大哥”。这本批判、讽刺独裁的小说政治意味极其强烈，警醒着世人。极权政治、垄断主义的火苗从未熄灭，多少年来一直蠢蠢欲动，我们的生活中也不乏黑暗的势力妄图捂住大众的嘴。我们只能通过努力，让自己的世界更包容、更光明。惟愿理性的火焰永远不灭，人们的思想能永远自由。

编辑：侯轶南